這里是世界上最貧窮、最落后、生活條件最惡劣的地區之一,大多數來到這里的外國人都在掐著倒計時表,盼望著早日離開。然而,一支中國醫療隊卻在這里深深地扎下了根,30多年來,一批批中國醫生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普寫了一首首生命的贊歌。
2008年11月底,廣西援尼日爾第14批醫療隊順利地完成了援非任務凱旋。近日記者走訪了醫療隊中的部份柳州籍醫生,了解到許多鮮為人知的故事。
2006年11月,廣西援尼日爾第14批醫療隊的37名隊員到達該國首都尼亞美,在這里分成了3個隊:17人去馬拉迪省醫院,9人去津德爾國家醫院,11人去尼亞美國家醫院。從那一刻起,炎熱的氣候、語言障礙、設備簡陋、藥品匱乏、生活艱苦等種種困難就擺在了援非隊員們面前。
尼日爾是聯合國評定的世界上最不發達的國家之一,這從當地流傳的一句順口溜可見一斑:“吃飯靠上樹、政府靠救助、穿衣三塊布”。
還好,這既是一支醫療隊伍,又是一支“生產大軍”。
“去之前每個人都帶上了一大盒各種蔬菜種子。”龍潭醫院的副主任醫師甘宜宜頗為自豪地說,她帶的菜種有芥菜、黃瓜、四季豆、西紅柿、豆角、黃瓜等等,都是自己平時喜歡吃的菜。
原來在尼日爾各種副食品奇缺,葉菜只有生菜和白菜兩種,為了解決吃菜難問題,前面幾批醫療隊充分發揚“南泥灣精神”,在房前屋后的沙地上開荒,種植各種蔬菜,解決吃菜難問題。這一優良傳統被一批批傳了下來,以后每批赴尼日爾的醫生都會帶上種子,到了那之后就在自己的“責任田”里種下。由于尼日爾陽光充足,各種蔬菜種下去后發瘋似地長,一年四季都沒斷檔過。
吃肉難也是擺在隊員們面前的一大問題。由于尼日爾大多數國民信奉的是伊斯蘭教,所以要想買到豬肉并不容易。在津德爾和馬拉迪,隊員們要想吃一次豬肉有時要開車到上千公里外的地方去買,來回幾十個小時。尼日爾天氣炎熱,即使是凍過的豬肉,買回來后都已經變質變味。
買不到現成的就自己動手。有一次在津德爾醫生們“嘴饞”,非常想吃點豬下水,于是四處尋找,無意中得知當地有人要賣豬,趕緊買回了一頭,在駐地院子里宰殺。
殺豬那天,整個分隊就像過年一樣,所有的醫生都跑到院子里觀看。幾名平時拿慣了手術刀的醫生殺起豬來有模有樣:圈起袖子,把豬捆好,一抓豬耳,手起刀落……那頭豬整個分隊吃了幾天才吃完,現在很多人還在回味。
另外在每個醫療點還分別配備了一名專職廚師,根據隊員們的口味做出各種可口菜肴,因此雖然條件艱苦,但是醫療隊員們還是能有家的感覺。
廣西醫療隊在尼日爾的職責主要是為當地的百姓、上層人物和中資機構的人員提供醫療服務,在他們服務的眾多對象中,有一個人的身份最特殊。
前往津德爾的分隊到達駐地后,分隊長江健就和幾名工作人員去拜訪了當地的宗教領袖蘇丹王。在會談中得知蘇丹王已經60多歲了,3年前因中風得了偏癱,一條腿抬不起來,走路需要拄拐杖,上樓需要兩個人扶,行動很不方便,之前曾到過幾個國外醫院治療均未見好轉,于是江產生了為蘇丹王治療的想法。
回到駐地后,江將這個想法和情況向總隊做了匯報,總隊討論后立即向中國駐尼日爾使館請示,很快大使館批示:可以!
不過,擺在醫療隊面前的工作卻并不輕松:按照一般情況,患中風后半年內是治療偏癱的最佳時機,而蘇丹王已遠遠錯了這一時機。檢查后發現,蘇丹王的腿部肌肉冰涼、已出現了萎縮,肌力還不到3級(正常人為5級),這是一個挑戰。
經過討論,醫療隊迅速成立了一個專門的治療小組,決定因地制宜,采取針灸、按摩、現代肢體功能康復訓練配合藥物的綜合治療方案。小組由柳州市人民醫院的外科副主任醫師江健、針灸醫師黃艷霞和南寧的保健醫生王盛朝及一名翻譯組成。
蘇丹王的王宮離津德爾分隊的駐地有5公里遠,剛開始時,幾乎每天晚上,治療小組都要去王宮為其治療,有時要工作到晚上11時。蘇丹王身高1.8米,體重100多公斤,身材普遍瘦小的治療小組成員扶著他做肢體訓練時,常常累得汗流浹背。
治療小組的人員白天還得正常出診,晚上還要為蘇丹王治療,幾個月下來大家都感到非常辛苦,更重要的是,蘇丹王的癥狀并沒有明顯好轉。
“一些人打了退堂鼓,可我相信,只要堅持科學的態度,就能把事辦好。”江健說,通過幾個月的治療,蘇丹王雖然還不能丟掉拐杖,可是血液循環已經得到了很大改善,皮膚的彈性也增加了。
江健說服了蘇丹王繼續接受治療,同時做通了小組成員的思想工作。半年后,奇跡發生了:蘇丹王腿逐漸有力了,走路也不用拐杖了。兩年后,當第14批醫療隊離開時,蘇丹王已經能獨自上樓了。一次,尼日爾總統見到蘇丹王不用攙扶就上了樓,大為吃驚,問是怎么做到的?蘇丹王神秘地笑笑說:“是神派來醫生來幫我治好的。”
在尼日爾,除了中國的醫療隊外,還活躍著不少歐美國家和各種國際組織的醫療隊,和中國醫療隊不同,他們大都是些“飛行醫療隊”。
英美等國的醫療隊財大氣粗,來之前一般會在當地廣泛張貼告示,征集病例,然后坐著飛機,帶著大量的藥品而來。落地后就給當地人免費發放藥品,免費做手術,這個時候中國醫療隊的醫生往往都要讓出手術臺給這些醫療隊使用。不過,最多一周時間,這些歐美醫生就會飛走,最后留下來幫當地人看病解決問題的還是中國醫生。兩者對比,中國醫生吃苦耐勞、技術精湛更受當地人歡迎。
有一次,尼亞美國家醫院轉來了一名患“尿毒癥”的產婦,這名產婦在做了剖腹產手術后5天內一滴尿都沒有,送來時臉已呈絳紫色,渾身青腫,奄奄一息。
當時在該醫院泌尿科工作的人民醫院醫師姚漢林給病人檢查后,初步判斷病人是因手術時碰傷了輸尿管,導致腎積水。當天晚上姚便給病人進行了手術。切開病人腹部后一看,果然!
原來給病人做手術的產科大夫經驗不足,手上活太粗糙,在手術過程中不僅將病人右邊的輸尿管切斷后扎上,還將左邊的輸尿管也扎上了。姚把左邊輸尿管解開后馬上就有尿通過,隨后又將右邊的輸尿管接上。很快病人就有了尿,臉也逐漸恢復了氣色。
病人得救后其家屬連連向姚表示感謝,豎起大拇指不停地稱贊:“Dt. Yao好樣的!中國醫生好樣的!”
尼日爾常年溫度都在30℃以上,氣候炎熱干燥加上衛生環境差,蚊蠅肆虐,瘧疾、傷寒、霍亂等疾病橫行。中國醫療隊在為當地人治病的過程中,自身的健康也時刻遭受著威脅。在津德爾分隊,剛到達駐地沒幾天,9名醫生中就有6人被瘧疾和霍亂等疾病擊倒,在其他點的醫生中,也有不人病倒的。
更可怕的是當地日益嚴峻的艾滋病形勢。近年來,尼日爾的艾滋病人數在逐年增加,而由于條件有限,病人在手術前一般都沒有經過艾滋病檢測,這給醫療隊員的安全造成了極大的威脅。
尼日爾的醫院中各種醫療器械陳舊,中國醫生用不慣,加上與當地的護士配合不到位,在手術中被劃破皮膚,刺中手指的事情不時發生,每天隊員們都得繃緊神經。
“你不知道哪個病人攜帶有艾滋病病毒,所以我們只能不斷提醒自己小心。”江健說,醫療隊代表的是中國,在危險面前不能退縮,這不僅關系到醫生的職業道德問題,更關系到國際形象問題。
有一次,江在給一名病人的腿做手術時,突然被帶血的手術刀劃破了手,他意識到這意味著什么,于是馬上跑到水龍頭前,拼命地把傷口的血擠出來,同時用水不斷地沖洗,然后再在傷口上涂上碘伏消毒,包扎好傷口后,又繼續給病人做手術。
甘宜宜同樣遇到過“險情”:有一次她在給一名產婦做手術時,被血濺到了臉上和眼睛里,她非常鎮定地擦干凈臉,隨后又繼續給病人做完了手術。
幸運的是,這批醫療隊回國后進行的體檢顯示,所有隊員的艾滋病檢測結果都是陰性。
遠離祖國在他鄉行醫,思鄉是援非隊員們的“常見病”,想家的時候電話和網絡成了援非醫生們和家人朋友溝通的最主要工具。
尼日爾的通訊基礎設施落后,電話費遠遠要高于我們國內的價格,隊員們和家里通話,一般都是先打過去,通后掛掉家人再從國內打過來,這樣費用可以節省一大半。即便如此,兩年下來,一個家庭的通話費花掉5000到10000元是很正常的事。
上網同樣是件奢侈的事情。當時的尼日爾,互聯網才剛剛起步,費用高得出奇,上網初裝費折合人民幣要2000元,而且包月上網每月還要交750元人民幣,這么高的價格讓很多帶了筆記本電腦過去的醫生搖頭嘆息。后來大家想到了合伙上網的辦法,幾個人分攤費用,每個人輪著使用,才解決了上網難題。只是那里的網絡很不穩定,經常掉線,和家人聊QQ時,發個信息過去,常常要等十多分鐘才等到一句回話,還好大家都習慣了。
生活條件雖然艱苦,但是援非隊員們都能保持樂觀的生活態度,想辦法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豐富和充實。龍潭醫院醫師甘宜宜把援非之旅當成了一次“創作之旅”,去的時候帶上了DV、數碼相機和電腦,工作之余她常常帶著裝備四處走訪,拍攝了大量非洲風土人情的照片和錄像。回國時,她拍的各種照片裝滿了80G的硬盤,另外還制作了一部62集的短片《非洲風情系列片》,在醫院展示給同事們看,深受歡迎和贊賞。
談起援非的感受,有著兩次援非經歷的姚漢林說,援非是一次豐富的人生閱歷和洗禮,非洲國家貧窮落后,人民生活困苦,缺醫少藥,這里的人民更迫切地需要醫療援助。作為一名醫生,去了非洲或許會遺憾兩年,但是若不去一次非洲這輩子都會感到遺憾。
《南國今報》記者陳新援
背景資料:中國援非醫療隊,是我國無償派往非洲給予醫療支援的醫療隊。自1964年我國政府第一次向非洲派出了醫療隊以來,到目前為止,中國已向47個非洲國家和地區派出了1.6萬名醫務工作者,救助非洲民眾2.4億人次。中國援非醫療隊給予貧窮落后的非洲國家和人民如此大規模持續的援助,在全世界也絕無僅有。廣西從1976年開始向非洲國家派出援助醫療隊,援助非洲尼日爾和科摩羅兩個國家分別有33年和16年的歷史。